杨晓军:我的老师张海阳(十二):克里尼克报告

 

 

克里尼克报告(1)·探望

  克里尼克一词来自外文clinic,意思:一、诊所;二、临床授课;三、特殊病例分析或处理讨论;四、会诊。本报告仅就个案(病理)归纳成文,凑成三集。

  中学三十五周年七九届同学聚会让我找到了当年的乐队伙伴,也听到了乐队张海阳老师的消息。当年的乐队伙伴告诉我说张老师如今患上脑梗,躺在护理院病榻上,并叮嘱我在看望张老师时转达他们对张老师的问候。按照伙伴给我的护理院地址,我顺利地找到了那一家护理院,并问清楚了张老师的床位号。这家护理院条件还真不错,两个患者合住一个房间;护理院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、整整洁洁,房间光线也很明亮,令探望者感到舒心。

  六月二十八日(2015年),初探

  记得初探时,因为我不清楚张老师的床位号,而且我还担心找不到张老师;另外,听说张老师患的是脑梗,不我知道带啥礼品给张老师合适,于是我只好空手前往,权当探路。

  真的找到张老师病房和床位时,我从病房门外往里张望,真不敢相信病榻上的患者就是我要探望的张老师。床头病卡姓名证实了患者确实是张老师,并记录着张老师视网膜(双)损伤。再看张老师鼻子上插上了氧气管,右手食指连接脉搏呼吸血压监视导线,床边上还放一个小泵(连接吸痰塑料管)。我喊张老师,张老师没有反应。良久,张老师突然咳起痰来,上半身好象要从病榻上弹起来似的,随即又落回病榻上。喉咙痰鸣声让我很害怕,我担心老师真地会让一口痰给噎住了,我赶紧出来找护工。护工没找到,我赶紧上五楼的医生办公室找医生。一位医生听闻情况后,立刻戴上一次性手套,赶到六楼病房为张老师做了吸痰处理。吸痰时间不长,大约才两分钟,吸痰处理完毕。医生临走前还跟我说:"吸痰不可多吸,反复吸痰会把气管黏膜一起吸掉。"医生走后,张老师似乎又进入了嗜睡状态。

  其实,在吸痰之前,我已经为张老师切过脉:右手寸关尺俱浮、促,关上略大;左手寸关脉短,尺上沉细微。而吸痰之后,当我再为张老师把脉时,却发现张老师左右手脉象完全变了——由浮而有力变微细起来。

克里尼克报告(2)·音乐

  音乐作为一种精神疗法,听人说起过或书上看见过;可播放音乐给危重病人,用来鉴别患者意识是否清晰并起到愉悦患者,这真还没尝试过。

  七月十日,再探。

  这次前往探视老师,我精心准备——带上两段音乐。一段是张老师本人的作品(抗战歌曲),旋律由王晓露帮忙弹奏的(大约半分钟);另一段是莫扎特的A大调钢琴协奏曲23第一乐章(时间长十分钟)。

  可到了现场,我又担心起张老师会不会太激动,所以我没敢播放他本人的抗战歌曲那一段旋律,只放了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。音乐连续播放三遍,每次停顿间隔五分钟。这样的安排主要是考虑到可以测试张老师对音乐敏感性(听觉和思维),并不让张老师过度激动。

  音乐第一遍播放时,张老师居然微微侧过头来,好象是在支起耳朵认真听似的,偶尔还睁开眼眨巴眨巴起眼睛来。音乐停顿间隙,我一面仔细观察监视仪器视频(脉搏基本上在86),一面为张老师把脉(左手寸关尺浮而有力),左手冰凉冰凉的。音乐第二遍播放中,张老师时而张开嘴巴,时而闭拢嘴巴。张老师抿嘴,抿嘴代表什么意思呢,我真无法确定。第二遍音乐重放完毕,间隙五分钟,我还是仔细观察监视仪器视频(脉搏依然维持在86),并为张老师把脉(左手寸关尺浮有力)。当第三遍播放音乐到中间时,我尝试喊张老师,并告诉老师我是谁;我还告诉张老师其他同学顾犇、王晓露、吴婷婷委托我向老师代问好。张老师睁大眼睛听着,不一会眼角上竟然沁出了一颗泪珠。渐渐地,张老师右脸泛红(奇怪的是左脸颊却没变红),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张老师左手也开始发热,左手脉反而变细。

  当音乐结束时,护工按时来为张老师换尿袋;只见尿袋装得满满的,护工也感到很奇怪。她嘴巴里嘟囔了一句:"今天尿袋怎么会这么满"。尿袋满的快要溢出来了,颜色深黄。临别时分,我特意叫来了当班护士(心里总是不放心啊!),并仔细询问监视仪器上红色数字与绿色数字(都是86)有啥区别。护士看一眼监视仪器后说:"这没问题啊,这都在正常范围内。血压正常范围内,脉搏正常范围内......"这样,我才稍稍放心下来,跟张老师告辞,离开了护理院。

克里尼克报告(3)·思考

  临终关怀,这也不是一个新鲜名词了。假如音乐老师能在他意识依然清晰的时候听听他喜欢的音乐,享受一点快乐,我这么想,可我无法做这样的调整。

  七月十五日,三探。

  张老师的情况不乐观。照片上的数据(七月十五日拍的),真实记录了张老师的脉搏、血压、呼吸等生理指标。记得前两次探望张老师,监视仪器上脉搏还在85、86上下,可这次监视仪器上显示的脉搏却在110以上,令我心焦。血压和呼吸还基本稳定(与前两次相比没明显差异)。护理院护工说这些指标还算正常的,跟十天前抢救时危急状态相比已经稳定许多了。护工还说张老师出汗多(指现在),我追问张老师出的汗黏不黏。护工回答不黏,却补充说那次抢救时出的汗非常黏(提示病危)。张老师躺床上,还出那么多汗(提示亡阳),身体太虚弱才出汗不止。

  护工喊张老师:"张教授,你的学生来看你来了。"张老师像是被惊醒似的,睁眼张望(其实他是看不见的);张老师虽然无法看见,可他听觉反而增强了。张老师听觉增强,每天能听上几段古典音乐或他自己的作品,那该有多好啊!当然,这仅仅是我个人想法,我无力、也无法更改眼前现状,因为这牵涉到了方方面面。这件事说小了,牵涉到张老师的亲属和护理院院方;说大了,这涉及到医学实践与现行医学操作规则。

  克里尼克报告的思考问题:一、医学发展到今天,虽然已经认识到疾病中的患者、其生理和心理两者的相互作用关系,但在具体实际操作中依然停留在生理(病理)治疗上,因为这么做的话它不违反医学操作常规。二、音乐作为精神食粮对患者,尤其是对危重和临终患者,是否有减轻患者痛苦与郁闷的良好作用这有待实践与检验。三、具体到张老师的病进过程看(从今年春节回家在饭店吃饭受凉感冒后发烧起),张老师的病越来越严重,(如果我是患者家属,我会希望)西医和中医应该坐下来,共同探讨某一个环节的治疗方案呢?就西医的吸痰(物理手段),中医的化痰(药理手段)或许比西医更彻底、更有效呢?即便是中医,中医不但可以施药化痰,中医还可以通过扎针化痰(我最近在读一本叫《针灸秘验》的书提到天突穴治疗痰鸣效果良好)。

  总之,这三个思考都归纳为一个焦点——临终关怀;这也是我写出这一份克里尼克报告的初衷。


关键词:上海市新成中学 新成中学 管弦乐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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update 8/1/2015